新能源浪潮下,煤炭如何重塑定位
我国是世界第一大煤炭生产和消费国,2024年煤炭产量47.8亿吨,消费量48.1亿吨,分别占能源生产和消费比重的66.6%、53.2%。从数据上看,煤炭在我国能源结构中“压舱石”地位依然稳固。《中国化工报》记者近日从多位专家处了解到,在新一轮能源结构转型的冲击下,我国煤炭行业正面临转型加快、定位重塑等多重挑战。
煤炭“压舱石”地位受冲击
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副秘书长张宏介绍说,近年来,我国煤炭行业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,产业集中度提高,产业链融合加快,安全生产形势明显好转。我国煤炭产量连续8年实现快速增长,由2016年的34.1亿吨增加到2024年的47.8亿吨,增长40.18%。整体而言,我国煤炭生产力水平提升,供应保障能力提高,“东中西梯”格局基本形成,煤机装备制造能力升级,市场化机制不断健全,行业创新活力增强,清洁高效利用技术优化,行业转型发展成果颇丰,且现在仍是我国的主体能源。
尽管多位专家强调,煤炭作为主体能源的“压舱石”地位没有改变,非化石能源的强势增长还是让从业者心生危机感。据国家能源局统计,截至2025年4月底,我国可再生能源发电装机突破20亿千瓦,同比增长26%,风电光伏发电装机突破15亿千瓦,一季度超过火电成为主体能源;全国可再生能源发电量11202亿千瓦时,发电量占比达38%。
“在我的印象中,过去十年间我们关注风光发电结构变化,只是说其‘新增增速’超过了火电的退出速度。但从今年起,可再生能源成为主体能源,我认为这是我国能源领域一个重大的转折点。”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周健奇感叹道。
“大家都知道,全球能源发展进入了新一轮变革时期,而此次变革的核心内涵就是‘绿色’。”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能源研究所原副所长张有生直击重点,“我们国家的能源体系是以煤为主的,如何适应新变革、处理好新能源与传统能源之间的关系?这是我们中长期必将面对和解决的重大问题。”
新型能源体系正在构建
“煤炭和新能源在能源消费结构中的比重,将呈现此消彼长趋势。”煤炭工业规划设计院副总工程师赵路正提纲挈领。
她分析称,煤炭和非化石能源的战略迭代趋势可以分为4个阶段:当前到2030年,煤炭定位为基础能源,消费保持稳定,但占比逐步下降,能源消费的增量逐步由非化石能源补足;2031—2050年,煤炭行业转向煤炭原料属性或多元化发展,非化石能源开始替代存量煤炭等化石能源;2051—2060年,煤炭的定位转变为支撑能源,非化石能源则成为主体能源;2060年以后,非化石能源占比提升至80%以上,煤炭作为应急战略储备能源仍然保持一定的存量,主要用作高端化工品或煤基新材料的原料。
这与张有生对于未来“新型能源体系”的构想不谋而合。在张有生看来,新型能源体系的内涵主要体现在5个方面:一是能源结构由高碳为主向高碳低碳并举,再向低碳化、无碳化为主转变;二是能源开发由集中式为主向集中式与分布式并举,再向以分布式为主转变;三是能源供需分离向供需一体化转变;四是终端能源消费由一次能源为主向二次能源电(氢)为主转变;五是能源系统由机械化、自动化向全过程智能化转变。
张有生强调,应立足我国能源资源禀赋,积极稳妥推进碳达峰碳中和。新能源和传统能源的关系处理不好,可能会为全社会带来能源安全问题。他进一步指出,面向“十五五”,我国规划建设新型能源体系的重点将是:在强化节约的基础上加快能源供需互促升级;多元融合提升能源供给质量和水平;优化提升区域能源生产力布局;持续推动能源技术变革和产业升级;深化能源体制改革,构建新型生产关系;寻求转型变革下的能源国际合作新秩序。
“如果‘十五五’时期我们能在这五个重点方向取得进展,就能为‘十六五’‘十七五’加快新型能源体系转变打下坚实基础。”张有生说。
向“兜底保障”新角色过渡
“煤炭行业企业应当明确认知,煤炭的战略定位正从‘燃料’过渡向‘原料+材料’。构建煤炭、新能源、储能、氢能的产业融合生态圈是大势所趋。”张宏谈道,煤炭正从主体能源向基础性、调节性能源转变,承担兜底保障功能,确保能源安全。
记者了解到,“兜底保障”是专家们对未来煤炭功能定位的共识,“原料属性”则是未来煤炭利用的重点发展方向。
“碳中和目标下,新能源发展仍需煤炭支撑。尤其是在新能源储能波动性问题尚未解决时,煤炭的兜底作用依然重要。新能源相关政策也强调需搭配一定比例的煤电。”赵路正接受记者采访时解释说,“因此,立足中国资源禀赋,随着新能源发展如火如荼,煤炭的战略属性与‘压舱石’作用更加突出。预计今年,煤炭占我国能源消费占比为50%左右,2030年达峰时占比为45%左右。煤炭在能源体系中的主体地位短期内不可替代。”
而谈及未来煤炭产业政策调整方向,张宏分析认为,未来煤炭产业政策将从“规模扩张”转向“质量优先”,聚焦能源安全、绿色转型、科技创新、社会公平四大核心任务,实现煤炭产业的有序退出和高质量发展。“下一步,产业政策还将健全完善煤炭与电力、冶金、建材、化工等主要耗煤行业战略合作与中长期合同制度、价格机制。”他特别提到,依托现代化煤化工技术发展高端高附加值产品,发展高端煤基材料,推动煤电和新能源储能多能互补,在煤炭主产和消费区布局碳捕集、利用与封存(CCUS)技术示范工程,推进近零排放项目等举措,将有力推动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和产业链升级。
“未来煤炭产业政策的突出特点将是‘刚性约束与弹性管理并存’,政策导向将是通过技术升级和社会成本内部化,实现煤炭产业的有序退出与高质量发展。”张宏总结道,基于此,煤炭行业企业战略发展重点也应聚焦于:优化产能、低碳示范、新能源、碳交易盈利、绿氢规模化、煤化工高端化6个方面。
张有生也认为,在新型能源体系下,煤炭的定位将由基础性能源、主体能源逐步向兜底性能源、辅助性能源转变。煤炭利用将由燃料属性为主,向燃料与原料属性并重、以原料属性为主转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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